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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00 公里外的倒塌与 800 公里外的沉默

  • BOREN
  • 3月30日
  • 讀畢需時 6 分鐘
这些沉默的人,甚至在废墟也无法哭泣,他们的命运从来不是自己的,而是被一代代豢养者书写,被一座座权力的祭坛燃烧。人们以为地震是天谴,但真正的天谴不是地震,而是从未真正拥有过自由。


这不只是一次地震


中铁在泰国修建的高楼轰然倒塌,不是因为地壳的咆哮,而是因为那建筑本身便是一场骗局,一场由贪婪、怠惰和欺诈构筑的闹剧。地震不过是推了一把,本该站立的东西原本就是空心的。


想象一下,那些自诩为“基建狂魔”的工匠们如何将这座庞然大物拼凑起来。他们在蓝图上描绘的是世界级的高楼,而在现实中堆砌的是次等材料和偷工减料的工艺。他们在合同里写满了坚不可摧的承诺,而在混凝土里掺杂的却是廉价的沙子和对抗震设计的敷衍。就这样,一幢建筑,在落成之前,已然是尸体。


可笑的是,当它轰然倒下,中铁的嘴脸依旧稳如泰山。他们不曾羞愧,甚至不曾惊讶。对他们而言,这不过是另一笔烂账,另一个可以甩锅给“天灾”的失败项目,另一次体面地从废墟中抽身而退的商业奇迹。他们会在报告中写下“不可抗力”,仿佛腐朽的是大地,而不是他们的道德。


他们建楼不是为了让它屹立百年,而是为了在竣工的那一刻就套现走人。他们不是在建设城市,而是在制造倒塌。他们擅长的不是建筑,而是如何把塌楼合理化,把责任转嫁,把空心的承诺用更空心的语言包装。


现在,这幢楼倒了,埋在下面的是他们所谓的“工程奇迹”,是他们引以为傲的“出口基建”,是他们永远不会承认的耻辱。而他们的下一步呢?大概是收拾行囊,继续寻找下一个愿意相信他们神话的国家。等到下一场地震,再换一个名字,再复制一次倒塌。




群魔共舞:灾难、谣言与逆全球化


这片土地在颤抖,不仅因为地壳的错动,更因千百年来人类精神上的剧烈震荡——一次次恐慌的循环,一场场迷信的狂欢,一代代权力者对人民理性的扼杀。缅甸地震摧毁了建筑,却未能撼动那座更加顽固的废墟——信息受限的社会里,人们只能用谣言解释现实,用迷信填补真相的空缺。


有人低声传述着“诈骗园区遭天谴”的说法,仿佛大自然与道德律令达成了某种密约,专门惩罚那些罪孽深重之地。在这类逻辑下,天灾的选择性正义总是那般符合某种民间复仇心理,仿佛海啸只袭击不敬神的渔村,瘟疫专门青睐邪恶的城市,而地震会精准打击某类罪行的温床。这种想象并非天启,而是人在无能为力时,对自身愤怒的一种转移,是在现实无法诉诸理性反抗时,唯一能寄托于天命的徒劳哀鸣。


孔飞力在《叫魂》中揭示过 1768 年的中国,谣言如瘟疫般传播,百姓在恐惧中指认彼此,地方官为了展现威信大肆搜捕,最终令整个社会陷入癫狂。如今是何其相似,当信任崩塌,人们只能用道听途说去解释世界,而当社会的表达空间受限,迷信便成为另一种形式的呐喊。它不仅是对现实的不满,更是一种被塑造出来的集体心理,是人们在不确定中寻找秩序的冲动。


然而,我们必须问:这些迷信究竟源自何处?是历史遗留的文化现象,还是长期被塑造的生存策略?答案显然是后者。它不是天生的,而是在长久的政治操弄中被培养出来的群众智慧。当一个社会对事实的讨论受限,对不同声音的包容度降低,最终必然退化成对“神秘解释”的依赖。无法求证的事物,反而成了最普遍的共识;无法言说的现实,只能以寓言的形式流传。


近些年来,全球的割裂趋势正让这种现象加剧。在信息越来越碎片化的世界里,人们不再追求理性共识,而是退回到更狭隘的群体认同,沉溺于本土化的神话与阴谋论之中。美国的某些民粹主义现象便是这种趋势的西方版本,他们试图抵抗全球化,鼓吹地方主义,用情绪化的修辞代替逻辑,而在东亚、东南亚,迷信狂潮的兴起正是这种文化封闭的另一种表现。当社会倾向于排斥外来的视角,理性和科学精神便容易被边缘化,谣言反而成为新的“共识”。


而在这场新的“叫魂”闹剧中,某些治理者的手法从未改变。他们制造恐惧,让社会在恐惧中彼此攻讦,从而消解真正的问题。他们扭曲因果,让人们相信灾难的根源不在于腐败、不在于决策失误、不在于结构性的不公,而在于某个神秘的“邪恶”力量——或是妖术,或是诈骗园区,或是某个被精心塑造的替罪羊。如此一来,真正的责任便被转移,而被操控的民众则在混乱和迷信中相互怀疑。


这样的天灾如同爱伦·坡的《红死病的假面》,他们在黑暗中狂欢,直至死神叩响房门。今日东亚与东南亚的社会,何尝不是这样一场由权力塑造的狂欢?顽固且僵化的军人们掌握了暴力,民众在迷信与恐惧中彼此指责,而真正的掌控者则站在灾难的废墟上,平静地俯视这一切。或许,他们甚至在笑,笑着等待下一次灾难降临,笑着观看下一次癫狂的上演。




亡国者的祭坛,豢养者的围栏


在这片古老而被诅咒的土地上,记忆是一种疾病。昂山素季的政权像是溺水者攀住的浮木,在军政府的怒涛中被撕裂成腐朽的碎片。而她的父亲——昂山将军,他的名字刻在缅甸的独立碑上,也刻在中国远征军的墓碑上。他在日军扶植下建立缅甸独立军,在丛林中与抗日盟军为敌,让这片土地的自由建立在无数异族尸骨的奠基之上。


讽刺的是,那些以民族英雄之名颂扬昂山将军的人,从未真正为这块土地带来过自由。昂山素季的梦想,被缅甸军政府扼杀在铁牢之中,而她的血脉,早已在历史的迷雾中埋下无法抹去的债。


在地震来临的时候,震源1000 多公里之外的中铁大楼轰然倒塌,犹如一座权力勾连与腐败的纪念碑,在世人眼前断裂成灰烬。而 800 公里左右,KK 园区的高墙依旧挺立,电子镣铐依旧束缚着那些被卖入“产业链”的猪仔们。他们的命运,在这场天灾之中毫无变化——没有一堵墙裂开,没有一扇门松动,只有他们的求救信号依然沉没在数据洪流里,无法穿透被豢养者精心构筑的围栏。


是什么让地震摧毁了一座由资本堆砌的高楼,却放过了一个由罪恶铸成的牢笼?是巧合,还是命运本身对人类的讽刺?



豢养者的国度,饲牲者的命运


敏昂莱军政府需要祭坛,需要血,需要以秩序的名义维持统治的仪式。他们不在乎昂山素季的政治遗产是否被焚毁,不在乎被拐卖到诈骗工厂的年轻人是否被折磨致死,他们在乎的,只有一件事:他们的统治是否仍然稳固,恐惧是否仍然是最廉价的工具。但事情似乎正在其变化。月初时,敏昂莱突然宣布将重新举行大选。这道消息尚未引起缅甸内外的震动,不想却等来了真实的地震。军政府立即宣布接受海外救助,似乎为缅甸的黑暗撕开了一道口子。


然而,KK 园区的豢养者们却非如此。他们甚至不是某个国家的军政府,却远比军政府更懂得如何管理人类。他们提供宿舍,提供食物,提供KPI考核,提供惩戒体系。你若顺从,就能活着;你若反抗,就会消失。那些用诈骗赚取黄金的商人们,站在围墙之外,欣赏着这座比任何国家都有效率的治理系统。他们甚至比军政府更聪明,因为他们不需要炮火,不需要政变,他们只需要高薪的诱饵和一条难以追溯的跨国产业链,就能打造出一座完美的地狱。


缅甸是被出卖过无数次的国家。它曾被英帝国出卖,被日本军部出卖,被昂山将军出卖,被军政府出卖,被资本出卖。中铁修建的大楼倒下了,在曼谷务工的缅甸工人被埋进了废墟。这些沉默的人,甚至在废墟也无法哭泣,他们的命运从来不是自己的,而是被一代代豢养者书写,被一座座权力的祭坛燃烧。


人们以为地震是天谴,但真正的天谴不是地震,而是从未真正拥有过自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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